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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村庄的解放(二)作者:mamuruk2018/6/24贝科夫家的原木大屋宽敞而凉,裡面收拾得乾乾淨淨,只是空气不算太通,稍稍有一点发闷。菲奥克拉把我领进屋,我看见一张能容纳十个人大木架上铺着新织的蒲席。一个十六七岁的金髮少女坐在上,对着窗口投下的亮光织花边,身边的一张摇篮裡躺着一个一岁多的婴儿,一对年纪相彷的六七岁男女小孩正趴在边上逗着他,上凌地摊放了些编织工具、小玩具、识字课本之类的东西,还有一架绷着亚麻线的纺车。

“我想不用再介绍娜斯佳了,这两个是瓦季姆什卡和柳芭的双胞胎儿女妮娜和卢卡,那个娃娃是他俩的小弟弟米沙,前年才落生的——这位是博布罗斯基小少爷。”娜斯佳与我早就相识,只是她大多数时候都在家帮助家务,不像妹妹杜尼娅那样整在外面陪我玩耍,她跳下来,微笑着抱住我轻轻吻了两下,她是个身材纤瘦的嫺静姑娘,生着温和可亲的鹅蛋脸,双眼如母亲一样是灰蓝的,现在的身量已经和母亲相彷了,几乎就是菲奥克拉的年少的翻版,也穿着款式和菲奥克拉一样的薄衣裙,肤白皙光洁。而另外的三个小孩子都是赤光光的,这倒是在我的意料之内,卢卡和妮娜也好奇地爬到边来,我,坐在沿上挨个抱抱他们,摸摸那已经被五月的豔晒得发黑小身子,多年前与伊戈鲁什卡兄妹一起度过的金子重新涌现在心头。

菲奥克拉从牆边的一个瓦罐裡取来清水淋乾淨双脚,盘腿上了,拉来纺车,吱吱扭扭地转着纺线。娜斯佳继续做她自己的活,一边柔声给双胞胎讲识字书上的故事——伊戈鲁什卡兄妹不同,双胞胎简直像两隻小猫一样安静。小米沙也没有哭闹,大概已经睡着了。纺织机不紧不慢辘辘声主宰了空旷大屋,室外远远传来泼水声和柳博芙时不时的叫。近正午,连屋子也有些闷热,大家的鬓角都淌着汗,屋子裡蒲草的香味弥漫,混着女人和小孩自然的馨香。菲奥克拉沉静温和的声音响起来:记住地阯發布頁4∨4∨4∨.c☉m“托利什卡少爷,您自小和我们家亲密,我们是完全把您当成我们自家人了。您和伊戈鲁什卡、杜尼娅最是亲热,大概也猜得到,我们家现在还算殷实,但当年也是穷苦过来的。穿衣打扮嘛,自然没办法像富户人家那样讲究。”

“没错,好菲奥克拉,我,还有父母亲都是瞭解的,向伊戈鲁什卡和杜尼娅小时候那样,我们也没有见怪过,可……”我本来想提起柳博芙,但又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谢谢您,通情达理的少爷,我希望下面说道的事情,您也别见怪——”菲奥克拉依旧不紧不慢地摇着纺车,彷佛漫不经心地说着:“其实,老格裡沙和我刚刚成家的时候,我们贝科夫家裡的人穷啊,除了一张木犁,两口袋黑麦粉,就只剩下格裡沙,我,还有小瓦季姆什卡一人一身衣服了,娜斯佳还小,只用一块破亚麻布给包着。那一年是圣母领报节之后的第二周,天气渐渐暖和了,我们一家来到这裡搭了个窝棚。白天开荒干活,衣裳髒污、磨破了,没有换的。刚开始我还有些伯爵老爷家带来的古板子,觉得无论如何,夫也好、母子也好,也不能随随便便着男人那傢伙吧。总是央求父子俩在溪水边洗衣洗澡之后立即穿上子,直到发现两人的腿股上全起了疹子,两条子也烂得不成样了。我自己也生了病,由于总穿着肮髒的试衣服,口上、还有女人最柔的部分都溃疡了,水也没了,小娜斯佳饿得直哭……唉,现在想想真是苦啊。后来我想通啦,都是亲亲热热的一家子——格裡沙是我丈夫,瓦季姆什卡就是个十岁小孩,娜斯佳就更不用说了,相互有什么羞不羞的。后来每天等到天黑下来,我们一家人就把衣服都了,在溪水裡洗得乾乾淨淨,把自己也洗的乾乾淨淨,身上涂一点我自己熬的草药膏,衣服挂在外面晒乾,一家四口就鑽进窝棚裡,光熘熘地相互搂着睡了——活得真像是荒地裡的野兽一般。早上趁天还没亮,我先起来把衣服上的破口补好,准备早饭,吃过之后再穿好衣服上工。大家很快恢复了健壮。”

“唉,我可怜的菲奥克拉,”我附和着歎气,“我多么同情您”菲奥克拉谢的笑笑,继续说:“那时候虽然穷,但是大家都健壮得很,快活得很,主升天节前,我们开好了八俄亩荒地,就要犁地播种土豆了。这事情全家人得一起干,我和瓦季姆什卡拉犁,老格裡沙扶犁头。这在这当头,却出了意外的事。”我的好奇心被钓了起来,“是什么事呢,菲奥克拉?”

“那天格裡戈裡用绳圈套住了只野兔,我把兔子杀了,做了晚饭。吃完之后,把溅了血污萨拉凡和衬裙、头巾裹成一团扔在岸上,一家人就下溪洗澡去了。不料一隻苍鹰循着血腥味飞过来,一把就把我的衣服抓走飞不见了,连块头巾都没留下。”

“这可怎么办?可怜的菲奥克拉。”

“格裡沙和瓦季姆什卡出去找了一晚上,我吃能躲在窝棚裡蜷成一团,抱着娜斯佳嘤嘤地哭,心裡祈祷我主的恩典,不要让我难堪,要是我出不了门,就没办法犁地了。第二天没有犁地,他们父子又在四周找了一个上午,格裡沙回来之后说要先卖掉木犁,换钱给我买新衣服。就在这个当儿,我突然到一阵战慄,一个清晰无比的念头突然出现在我的脑海裡——不,不是念头,是一个实实在在,好像附在我耳边的声音告诉我的,那是一个圣徒,儘管不知道确切是谁,我依然能确认那就是一个年轻女圣徒的无瑕灵魂,对我附耳道出我主庄严慈的指引——‘菲奥克拉,纯洁的孩子,勇敢起来,就这样走到土地上去从事神圣的耕耘吧,需知赤身的夏娃是无罪的。’这句话像是一股子清亮的泉水在我脑中回,越来越悦耳动听——‘勇敢起来,就这样走到土地上去从事神圣的耕耘吧,需知赤身的夏娃是无罪的。’——它励着我勐然站起来,一把推开格裡沙,把木犁拖出门,就赤地大步向荒丘上坡走。”记住地阯發布頁4∨4∨4∨.c☉m“您就这样跑到田裡去……一丝不挂?真是骇人!”我想像着如淑女般端庄的菲奥克拉披头散髮,在光天化之下身扛着木犁走路的画面,简直吓坏了。

“他们爷俩也吓坏了,追过来要我回去。我知道两个人都是头脑简单的傢伙,给即使解释他们也不会懂。——‘胡说什么卖木犁,地必须要赶紧犁!’我向他俩吼着,‘要不然,下半年吃什么?这荒丘附近又没什么人烟,就是我们一家人,穿不穿衣服有什么好顾虑的、我就这样光着股干’。老格裡沙简直像个傻瓜一样愣了好久,‘菲克莎?’他说‘你怎么变了一个人?’,倒是小瓦季姆什卡这个主意,‘是啊,妈妈为什么不能光股,妈妈光股好看得很。我也要光股在外面干活’他说着,在上摸索了一下,发现自己已经是光熘熘的了——他是没来得及穿子,就从家裡跑出来的。于是我们两个高高兴兴地把犁支好,套上犁绳。我回头看看格裡沙,‘当家的,还不过来掌着。’格裡沙晕头晕脑地上去掌犁,于是我们就开始犁地了。干着活,还听到他自己不住嘟囔:“一大一小两个光股在前面晃来晃去,哪有这种事……”。后来见我这个娘们都这样胆大不知羞,他也放开了,接下去的十几天我们全家犁地、下种、挖灌溉渠,都这样赤条条的。娜斯佳也被带出来爬。衣服放在小窝棚裡没有人穿,也不用天天晚上补了,晴天一身大汗,雨天一身泥浆,在溪水裡一冲就乾乾淨淨,简直太畅快了。”我仔细听着,脑子裡想像出出菲奥克拉描述的一幕幕情景——一家人面对极端的匮乏,面对生活的迫,抛弃了一切顾忌,甚至连最基本的羞都抛诸脑后,不于如同野兽一般赤地过活。但如此而来,任何形式的穷困与卑微,任何形式的外物得失,再也无力动摇他们的内心了。无论是天然的羞还是社会外加的自卑都随着在的皮肤上自由奔的汗水冲刷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对自己纯粹身体的绝对自信,对于神圣耕耘的绝对投入,对于家人绝对的疼与光怀,一具具无遮无盖的躯体在山野间,最大限度地享受光、空气、溪水的滋养,骄傲地耕耘赤足下的肥沃土地,无论是体还是内心,一定会迅速强壮坚实起来,焕发生机,那不仅仅是一隻质朴的美好,简直称得上是一种……高贵……

“主升天节过了,八俄亩土豆地都播撒下去,不久就发出了苗,山坡上淌出的溪水也引进了田裡,农事闲多了。”菲奥克拉继续述说过去的往事,“天气也热起来了,我们一家人总算有空躺在棚子裡歇歇了,这时候老格裡沙来了兴致——您知道,我没有衣服穿,身上无遮无盖的,他很容易动那种心思——也不管是大白天,一双儿女就在眼前,就紧紧楼我,按住我做……那种您知道的事情——话说回来,之前整干活,可怜的格裡沙已经有好些子没尝到鲜啦。少爷您肯定觉得我们老两口子好不知羞——小瓦季姆和娜斯佳就在一旁看着呐,可我当时被摆得快活死了,心裡想着:我这成天光着晃,已经没什么脸皮啦,只要舒服快活就好,再说小孩子懂什么呢?于是我们两口子也就不管不顾了,痛痛快快地了好几天,把以前欠下的饥荒都补回来了。瓦季姆和娜斯佳就在一边咯咯笑,有时候还帮忙推格裡沙的股呢!”谈到这裡的时候,菲奥克拉笑得不行,两颊浮上少女般的羞赧。我虽然脸红得发烫,也觉得怪有意思的。

“可惜舒服子没过几天,粮食口袋快见底了,格裡沙就到村镇上去帮工,挣点粮食,也顺便帮我买布做一套新衣服。留我一个人带两个孩子,看着我们的土豆田。我们每天两次下地给土豆秧苗浇水,加固夜裡被野猪拱坏的篱笆——当然只能是是浑身光做这些事的。以前有格裡沙在,觉得没啥,现在只剩下女人孩子,就还有些害怕了,干活的时候把身子弓得低低的,听到一点风吹草动就赶紧蹲进草丛躲着,干完活赶紧回家,孩子们求我要在外面玩,我也不敢再带他们出去。后来发现这荒丘一带确实人烟稀少,就放开胆子,干完活没事儿,我们娘儿三个时常远离住处採集一点浆果,下套逮个野兔什么的。慢慢倒了盛夏的子,天气炎热难耐,窝棚裡又闷又呆不住人,我们乾脆整天光着逛,困了就四仰八叉地躺在树荫下的软草地睡觉。有一天小娜斯佳嚷着想吃葡萄,我也不知道那时候哪儿来的胆量,看到彼得洛维奇家的园子就在不远的另一座丘陵上,拎着两隻野兔就去了。”记住地阯發布頁4∨4∨4∨.c☉m“天哪,亲的菲奥克拉,您就……”

“——光熘熘地走过去了,是的,现在想来真是丑呢,”菲奥克拉忍着笑说,“不过当时已经光着身子生活了差不多一个月,习以为常,不在乎了。彼得洛维奇的园子虽然也在村子边上,村道上没多少行人,但我还没走出半俄裡,不巧就撞见人了——远远看见两个穿白衬衣的男人面走过来。”

“那您是赶紧躲起来了吧?”

“第一个念头确实是这样的,当时我真想趁他们没发现我,赶紧鑽到道边的蒿草丛裡——然而就在这个当儿,先前听到的圣女的声音又从天上遥遥传到我的耳边——‘菲奥克拉,纯洁的孩子,别害怕,就这样向前走。’我虽然还是怕,但还是听从了她,壮着胆子,强忍捂住羞处,蜷身逃走的冲动,大摇大摆,着那两个人就走过去,已经能看清那两个人大概是一对父子,父亲是四十岁左右,留着络腮鬍子,儿子大概十六七。要不是被太晒得黝黑,我那时的脸大概已经羞得通红了,我硬着头皮,眼睛盯着他们。我们大概相距两三俄丈的光景,那两个人肯定把我的光身子看得清楚了——那两人涨红了脸,把头一低,就绕开我快步走过去了。”

“他们是——在您的……勇气面前退却了……”我斟酌着说。

“少爷您是想说:‘被眼前这个光股娘儿们的胆大不知羞唬跑了’吧?”菲奥克拉笑出了声,“那时候我就明白了,男人们——不管是穿衬衣的农夫还是裹着皮氅的老爷们都没什么好怕的,别看他们平时声大气、吆五喝六,那气势简直好像马上能跑到林子裡抓一隻黑熊。其实男人好面子,心思算计自已说话够不够气派、喝酒够不够排场、穿衣住屋体不体面——就是怕在人前丢丑,为场面上各种蒜皮的小事担惊受怕,胆子都细得像耗子。像我这样股,一点不觉得丑的娘们就是男人的剋星,看见我,男人们内心深处怕丑的心思就被吓坏了,只能落荒而逃。”

“那么,您到了彼得洛维奇家了吗?”

“当然去了,看园子的是好心肠的老太太玛芙拉,她一开始也吓得怔住了。我举起野兔晃了晃,‘别愣了,玛芙莎。小娜斯佳想吃葡萄,看看这能换多少。’‘你、你疯啦,我的好闺女!’吓坏了的老太太说话都不利索了,‘都这么大的人,做了别人的媳妇了,为啥光着腚哪?快遮一遮……还好老福米奇不在家……’这个好人扯下头巾要替我围上。我推开他,‘说对了,玛芙莎。我嫁到贝科夫家,家裡现在归我管了,格裡沙也得听我的。我想穿什么出门就穿什么出门,大热天我就喜光着出门。劳您收下这两隻野味,给我摘几串葡萄就成。’可怜的好人玛芙拉嘟嘟囔囔,一直没有缓过神来,给我拿了葡萄,还有一点白麵包和优酪。我拎着这些吃的,又回想起今天光身见人的事,心裡美滋滋很是得意。大摇大摆地走回家。路上又碰见了几个村民,他们照例像躲老虎一样远远躲开我这个一丝不挂、晒成黢黑的女人。圣徒保佑,他们都躲得远远的。”菲奥克拉画了个十字,抬起双眸望向屋子一角的神龛。我之前没有注意到这处地方,顺着女主人的目光,我发现那裡挂着一幅陌生圣徒的半身画像——那是一位眼神倔强的少女,披散着黑髮,浅褐的双肩和微微鼓起的处女房都是的。

“圣袒裎者佐伊,当初就是这位圣徒为我传来主的意愿,鼓励我勇于以纯洁的赤体面对一切。”菲奥克拉下走向神龛,“起先我并不知道她尊贵的教名和圣迹。大概十年前,教堂雇我去清理地下室,我在一个被人遗忘的秘密石室裡发现了圣女佐伊的画像和行传——我以前服侍伯爵小姐时学过一点希腊语,看懂了圣徒的生平。少爷,就是这个。”她从神龛裡取出一个小匣子打开,拿出一卷古老的羊皮纸给我看,上面写希腊文:圣女佐伊行传圣袒裎者佐伊生于主后1289年生于安德罗尼卡二世皇帝治下的拜占庭城市安菲翁。在正教徒父母的言传身教下,她自幼热心祈祷事主。1301年,安菲翁为尔柱人所克,年仅十二岁的圣佐伊不幸人俘虏,后被贩卖给蔑怯思城的一名蒙古长官为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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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透过云层洒下温柔的光】
【照亮了我心中的希望】
【远方的山峦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它们低语着未曾说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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