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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摩保駕?”白瓔拉着斗篷的手頓了一下,詫異“怎麼可能?他對任何空桑相關的人和事都恨透了,不殺那笙已經算是仁慈…他去保護那笙?”斷臂撥拉着,終於將斗篷撕開一個口子,頭顱冒了出來,大口氣,然而眼睛卻看着蒼白的女子,有奇異的笑意,慢慢道:“是啊,他去帶那笙回來了——因為我和他説、如果不帶回皇天來給你療傷,你就會魂飛魄散再也無法凝聚…”
“胡説。”白瓔詫然反駁“用不着皇天,只要落、我便可以在黑夜中復生。”然而,話説到這裏,她驀然頓住了,明白過來。微微垂下了眼簾,看着榻上的真嵐的臉,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表情,低聲問:“你…騙他?”
“噓…”真嵐悄聲“千萬千萬別被他知道——你知道後果的。”外面廝殺聲已經沉寂,只餘下斷壁殘垣在繼續燃燒的噼啪聲,火光映照在室內,影影綽綽。頭顱仰望着已經沒有實體的冥靈子,蒼白的女子也垂下眼簾看着他——那個相對凝視的剎那,沉默的空氣中彷彿洶湧着複雜的暗
。
“嫌惡了麼?現下這種情況,必須藉助於他的力量才能渡過難關。”沉默中,明知自己是觸動了那最不該觸動的詛咒之弦,空桑皇太子卻仰起臉看着太子妃,卻是笑了笑“我終究是空桑人的皇太子,這個身份你我都該記住——我不能不做一些事。”白瓔沒有説話,也只是低頭看着真嵐,虛幻的臉上看不出表情。
“我知道。你終究不能一直嘻嘻哈哈…”許久許久,彷彿連外面噼噼啪啪的燃燒聲都聽不見了,窒息般的沉默裏,白瓔揚起了頭,淡淡道“就像我終究不能一輩子做不切合實際的夢——無城裏不見天
的十萬亡民,這才是我們必須面對的。”百年後,成為空桑皇太子妃的她、畢竟已不是當初那個從伽藍白塔上一躍而下的少女。
聽到那樣的回答,頭顱臉上忽然有了個長舒一口氣的表情,方才勉力保持着的平靜笑意撤掉了,換了一個倦極而欣的笑,斷臂抬起,輕輕覆上白瓔戴着后土神戒的手:“很幸運,還有你和我一起並肩戰鬥。”
“説這種話…活就像千年前的星尊大帝和白薇皇后。”百年來結下的默契,包容了方才的小小不快,白瓔忍不住微笑,想起了自己在伽藍白塔上接受皇家禮節訓導時、聽過女官講述《六合書?往世錄》裏面關於空桑開國帝王和皇后的傳説——“時滄海橫
,帝與後起於寒微,並肩開拓天下。白薇皇后為人剛毅,常分麾佐帝左右。六合歸一、毗陵王朝興,帝攜後同登天極殿,分掌雲荒。後有兄二人,皆為王為將,一時權傾天下。帝嘗私語後曰:‘與汝並肩於亂世,幸甚。’”
“後薨,時年三十有四。帝悲不自勝,依大司命之言造伽藍白塔,夜於塔頂神殿禱告,希通其意於天,約生世為侶。帝在位五十年,收南澤、平北荒,滅海國,震鑠古今,然終虛後位,後宮美人寵幸多不久長。常於白塔頂獨坐望天,鬱鬱不樂。垂暮時愈信輪迴有驗,定祖訓、令此後世代空桑之後位須從白之一族中遴選。”那樣的傳説,是空桑皇室代代
傳、為歷代皇后典範的摹本。
當年自己才十五歲,在遠離所有人的萬丈絕頂上,面對不可知未來。一直到聽到這樣的故事心裏才有了一絲希翼——原來,空桑還有過這樣美滿的皇室婚姻。然而少女不曾想過,如今已非千年前開國歲月,在那樣承平安逸的盛世裏,在每一次聯姻都成為權力構成變動契機的時候,被無法反抗地推到一起、歷代有多少驕奢跋扈的皇太子和嬌弱尊貴的白族郡主即使相伴了一世,又能夠有半分情誼?
就像她和真嵐,剛一開始的時候還不是…沒料到,生死轉換,天崩地裂,到最後彷彿歷史重演,只剩得他們兩人不得不相依為命並肩面對所有厄運。
“星尊帝和白薇皇后?誰要象他們那樣!”神思被那一句話觸動,忽然間就如飄風般飛到了千年前。把她神思喚回的是真嵐沉聲的一句話,竟彷彿觸動了痛處、帶着十分火氣。白瓔一怔,低頭看真嵐。忽然看到他平裏從容開朗的眉宇間、居然帶了深深的恐懼和憎惡,一把抓住她:“別再説這樣的話,我倆絕對、絕對不可能象他們的!”被那樣
烈的語氣嚇了一跳,白瓔一驚,隨即苦笑:“是了…我怎麼能和白薇皇后比。她輔佐大帝開創帝國,而我、擁有‘護’之力量的后土卻扔下國家不管不顧,讓冰族趁機攻入…亡國罪人,怎麼和皇后比。”
“…”再一次聽到太子妃這樣自責的話,真嵐忽然沉默,眉間神卻頗為奇怪,彷彿是想説什麼卻終究沒説出口。許久,只是道:“我跟你説過多少次了,不必自責,那都是註定的。而且‘后土’它其實並不…”話音到此中止,一個清清脆脆的聲音打斷了伉儷間的低語——“啊呀,太子妃姐姐,你還好麼?你出什麼事了?”光線微弱的房間裏,隨着脆響撲過來一個黑黑的影子。那笙跑了進來,急切間被地上雜物一絆,便向着榻前跌下。
然而她只覺手臂一緊,身子在磕上牀角之前已經被人拉住——那隻拉住她的蒼白的手上,一枚和她手上皇天一模一樣的戒指奕奕生輝。她驚喜地抬起臉,便看到了白瓔蒼白秀麗的虛幻的臉,口歡喜地叫:“哎呀,姐姐你沒事?嚇了我一跳呢,蘇摩那傢伙胡説你快要死了,得把這隻皇天帶給你治傷,害我一路跑進來就怕來不及!”
“蘇摩…”聽到那個名字,白瓔不置可否的笑笑,拉着那笙站了起來,看着滿身血污蓬頭亂髮的少女,嘆息“你吃大苦頭了吧?都是我們空桑人連累了你。”
“哪裏的話。沒有那隻臭手幫我,我早就變成慕士塔格上面吃人的殭屍了…呃!”那笙一聽到別人的話就渾身不自在,連忙分辯,然而説到最後眼前浮現當
雪山上的情形,不自
打了個寒顫,全身發
,吐舌頭“我沒讀過多少書,但也知道知恩圖報啊!”白瓔看着她明亮的笑靨,忽然間不知道説什麼,只是緊了緊對方的手。
從來最真的心,最容易被利用和踐踏…只求這一次,不要太過為難這個孩子了。
“太子妃姐姐你真的沒事吧?”覺到了覆蓋在她手上的手微微顫抖,那笙詫然抬頭,問,將手上的皇天抬起遞過去“蘇摩説你要靠這個療傷,是不是?這個能幫你什麼嗎?”
“謝謝。”白瓔不知該如何回答,只是點點頭。
“蘇摩和西京呢?”兩個女子對話的間隙裏,忽然間黑暗中一個聲音發問。
“在外面呢。他讓我一個人進來——在外頭給西京大叔治傷。”那笙下意識地口回答,等説完了才看到問話的真嵐,上下打量一番,嚇了一跳“哎呀呀!臭手…是你?怎麼回事…怎麼你也在?你、你的頭和手一起來了?”